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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暴雨中的杀机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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霹雳一声,春雷又响起。倾盆的暴雨就像是积郁在胸中已久的怒气,终于落了下来。

一道道闪电撕裂了黝黑的苍穹,一颗颗雨点珍珠般闪着银光,然后就变成了一片银色的光幕,笼罩了黑暗的土地。

现在本来已经应该是日出的时候了,可是在没有闪电的时候,天地间却更黑暗。

楚留香站在暴雨下,让一粒粒冰雹般的雨点打在他身上,打得真痛快。

他已经闲得太久了,这两年来,除了品茶饮酒看月赏花踏雪外,他几乎没有做过别的事。

这个世界上好像已经没有能够让他觉得刺激、值得他冒险去做的事,也不再有那种能够让他掌心冒汗的人。

可是现在有了。

现在他的对手是七海,不可一世的史天王,是个从来没有被任何人击败过的人。

想到将要去面对这么样一个人时的兴奋与刺激,楚留香胸中就有一股熟悉的热意升起,至于成败胜负生死,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。

冒险并不是他的喜好,而是他的天性,就好像他血管里流着的血一样。

雨势更大,楚留香撒开大步往前走,走出了城,走上了山坡下无人的泥泞小径。

他故意走到这里来的。因为他刚才忽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杀气。

他看不见、嗅不出、也摸不到,可是他感觉得到,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头豹子嗅到血腥时那么灵敏正确。

血腥气能把暴雨冲淡,杀气也一样。

奇怪的是,这一次他感觉到的杀机在暴风雨中反而显得更强烈。

这一次他无疑又遇到一个极奇怪而可怕的对手了,正窥伺在暗中,等着要他的命。

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,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他,他只知道这个人只要一出手,发出的必定是致命的一击,很可能是他无法闪避抵挡的。

可是他非但没有退缩恐惧,精神反而更振奋。

他等着这个人出现,就仿佛一个少女在等着要见她初次约会的情人。

现在他已经走上了无人的山坡,山坡上黑暗的树木和狰狞的岩石都是一个暗杀者最好的掩护。

他所感觉到的杀机也更强烈了,可是他在等的人却还没有出现。

这个人还在等什么?

这个世界上有种人好像天生就是杀人的人。

他们是人,不是野兽,但他们的天性中却有熊的沉着、狼的残暴、豹子的敏捷、狐狸的狡黠与耐性。

这个人无疑就是这种人。

他还在等,只因为他要等最好的机会。

楚留香就给了他这么样一次机会。

雷霆和闪电的间歇是有定时的,楚留香已经算准了这其间的差距。

所以他忽然滑倒了。

就在这一瞬间,闪电又亮起,黑暗的林木中忽然蝙蝠般飞出了一条黑色的人影。

闪电过处,霹雳击下。

从撕裂的乌云中漏出的闪电余光里,刚好可以看见一道醒目的刀光,随着这一声霹雳春雷凌空下击,挟带着天地之威,斩向楚留香的头颅。

这是必胜必杀的一刀。

这一刀仿佛已经和这一声震动天地的春雷融为了一体。

不幸的是,楚留香并没有真的滑倒,只不过看起来像是滑倒了的样子而已。

这种样子并不是容易装得出来的。

就好像某些武功中某些诱敌的招式一样,这一滑中也蕴藏着一种无懈可击的守势,一种可进可退的先机。

所以这一刀斩空了。

天地又恢复一片黑暗,无边无际的黑暗中,楚留香又看不见这个人了。

可是这个人也同样看不见楚留香。

就算他能够像最高级的忍者一样,能在黑暗中看到很多别人看不见的事,可是他也已看不见楚留香。

因为楚留香闪过了这一刀之后,就忽然奇迹般失去了踪迹。

电光又一闪。

一个以黑巾蒙面的黑衣人站在山坡上,黑巾上露出的双眼中带着一种冷酷而妖异的光芒,以双手握着柄奇形的长刀,刀尖下垂,动也不动地站着,可是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伺机而动。

只要楚留香一出手,他势必又将发出凌厉无匹的一击。

楚留香没有出现。

闪电又亮起,一闪,再闪。

这个人还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,保持着同样的姿势。

他不能动,也不敢动。

因为现在情况已经改变了,他的对手已经取代了他刚才的优势,就好像他刚才一样在暗中窥伺着他,随时都可能对他发出致命的一击。

只要他一动,他这种几乎已接近完美无瑕的姿势就会被破坏。

那一瞬之间,就是他生死胜负间的关键。

他不敢冒这种险。

雨势忽然弱了,天色忽然亮了,他虽然还是动也没有动,可是他那双冷酷而镇定的眼睛却已在动摇。

他的精力已经消耗得太多。

面对着一个看不见的对手,面临着一种随时都可能会发生、但却无法预料的情况,他的精气与体力远比他在挥刀斩杀时消耗得更大。

更可怕的是,他的精神也已渐渐接近崩溃。

他无法承受这种压力,没有人能承受这种压力,他的眼神已散乱,他手里那柄刀尖指向大地,也如大地般安然不动的长刀忽然高举。

就在这时候,暗林中忽然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:“你死了,你已经死了。”

一个人用一种充满了哀伤和感叹的声音说:“如果楚香帅也跟你一样是个杀人的人,那么你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了。”他叹息着道:“我实在想不到号称无敌的伊贺第一忍者春雷伊次,这一次居然败得这么惨,楚香帅还没有出手,你就已败在他手里,实在太可惜。”

说到最后一句话时,这个人的声音已去远。

伊贺春雷忽然坐了下去,坐在泥泞里,忽然从腰带上抽出另一柄短刀,一刀刺入了他自己的肚子。

暗林中却有个撑着把鲜红油纸伞的姑娘轻轻巧巧地走了出来,穿着件绣满了樱花的小坎肩。

刀锋自左向右在划动,鲜血箭一般喷出。

这位樱子姑娘却连看都没有去看一眼,却向远远的一棵大树上盈盈一笑,盈盈一礼:“楚香帅,今夜掌灯时,有人会在忘情馆的情姑娘那里恭候香帅的大驾,我也希望香帅能去,却不知道香帅敢不敢去?”

晶亮的水晶杯,精美的七弦琴,粉壁上悬着的一副对联也不知出自哪一位才人的手笔。

何以遣此;

谁能忘情?

一个枯瘦矮小的白发老人,用一种温和高雅而有礼的态度向楚留香举杯为敬。

“在下石田斋彦左卫门,虽然久居东瀛小国,却也久慕香帅的侠名。”老人说:“今日凌晨,在下更有幸能目睹香帅以无声无形无影的不动之剑,战胜了伊次势如春雷的刀法,使在下领悟了以静制动,以不变应万变的武艺妙谛,也使在下大开了眼界。”

他已经很老了,身体已经很衰弱,说话的口音也很生涩。可是一个来自异国的老人能够说出这样的汉语已经很不容易。

听他的说话,就可以听出他对汉学和武道的修养都极深,看他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,也可以看出他那衰弱的身体里,还是有极坚强的意志,和一种不可侵犯的尊严和信心。

楚留香微笑:“石田斋先生真是太客气了,只可惜我是个不太会客气的人,而且有种病。”

“香帅也有病?”老人问:“什么病?”

“头痛病。”楚留香说:“我一听见别人说客气话,就会头痛得要命!”

老人也笑了。

“那么我就有话直说。”石田斋问楚留香:“你知不知道是谁要伊次去杀你的?”

“我知道,是你。”

“我为什么要他去杀你呢?”

老人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:“因为我要知道你是不是真有传说中那么大的本事。”

“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一点?”

“因为我要你替我去杀一个人。”

“杀谁?”

“史天王。”

“你为什么要杀他?”楚留香问:“为什么不留着他来对付我们?”

“我要杀他,只不过是我跟他私人之间的一点点恩怨而已。”老人说话的态度还是那么温和:“我已经活得太久了,现在我活着唯一的愿望,就是希望能看到他比我先死。”

他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凝视着楚留香。

“要他死当然很不容易,唯一能做到这件事的人,可能就是你。”石田斋说:“但是我也知道要你做这件事也同样不容易。”

他忽然拍了拍手,樱子姑娘立刻捧着口箱子进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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